情非情

肺炎

是他找到我的，我们是初中同学，他说的。那时，我还是个单纯的不知所谓的小丫头。电话打过来时，是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嗨，还记得我么？”我一时恍惚，印 象中并没有他这个人。他似乎并不介意，略略的聊了几句不相关的话，便挂掉了电话。我心中有几丝怅然，不经意的想起了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美好的像是幻景， 有不真实之感。
　自受伤之后，渐渐习惯了身边从热闹变冷清，单调而又艰难的生活磨平了我曾经不可一世的骄傲，渐渐麻木。我想，许是他不知道我现在的状况吧，否则怎会有联 络。
　　我很快忘记了他打来的电话，我已学会了保护 自己，懂得怎样才能让自己不受伤害，不曾想，他还是会偶尔打电话过来，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不徐不疾，仿佛我们是多年的旧友。他没问我的近况，我也没说， 我略微松一口气，心头却有一种欺骗的负罪感。
　我曾尝试回忆他初中的样子，几经努力，依旧没有印象，便作罢。我问：“我怎对那时的你没有丁点印象？”
“我太平凡了吧！女孩子总是会关注帅哥的”电 话那头是他爽朗的笑声，我想，这应是事实，平凡的足以让我忽略。
　我开始盼望他的电话，盼望他爽朗的声音给我讲他的工作和生活，给我讲他的所见所闻。我只是听，很少说，没什么好说，我的生活一塌糊涂。
“你变了，以前的你总 是爱大声的笑”他突然说到我
“是吗？人总会成熟。”我心境悲凉。
“唔”他若有所思。
　我匆匆挂了电话，不愿提及自身，他还记得那时的我，让我感动，可我，再也无法像曾经那样开怀大笑，生活的苦难磨平了我的心智。
　　不几日，他又打来电 话，“你过得不快乐？”他犹豫着问，我想，该来的总会来，我躲不掉，可我不想这么快面对现实，如果这是一个梦，我情愿这个梦做得久一点。
“还好，老了吧”我略路带过，沉默，我们之间第一次有了这么 久的沉默，我有些紧张。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开始给我讲他的丰富多彩的生活。这是个体贴的男人，我心想。
　　很久，他都没有再继续逼问 我的生活，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现在，像他这样有耐心的人已经很少了，我心上的负罪感再加重，我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我们见面吧”一日，我说。如果这个梦注定要碎，那我宁愿自己醒来。我不想继续这样的骗局，有曾经那段温馨的岁月，我已知足。
　　我给了他地址，约了时 间，他像往常一样，没有多问。
　到了约见那天，我很早便起来打扮，太久没有化妆，竟有些不会了。受伤后的手一直不太灵活，睫毛化了几次，都画不好，索性不画了，我是怀了赴死的决心见他 的。
　　我想了想，让保姆帮我拔掉导尿管，换上干净 的尿布。在保姆的帮助下，我换了一套整洁的衣服，即便赴死，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死的优雅。我还是让保姆把我放至轮椅，这样真实。
　　一切准备妥当， 我从镜中看轮椅上的自己，羸弱而苍白，早已不复当年的美丽。即便这样，已是我能呈现的最好状态。一切，听天由命吧！
　　他来的很准时，穿深蓝 色的运动T恤，牛仔裤子，运动鞋，皮肤黝黑，眉眼粗犷，的确不是漂亮的男子，但却有一种亲切而随行的味道。看到我时，他眼中掠过惊讶，这是我预料到的，但 他很快平静下来。
“我想，这些年来你过得应该不顺利，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佩服他的坦诚。
　　我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 题。我不想沉重，我想像所有初见的恋人一样，或羞赧或幸福，哪怕自欺欺人。
　　我们依旧如同在电话里一样，聊无关紧要的话，但 我的心已苍凉如荒漠。
　　他坐了很久，寻找了很多话题，我想，他是有些不甘心的，等了那么就的人竟是个瘫子。我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他也只有告 辞，我还是不够洒脱，没有勇气在他面前用肢具吃饭。
　　他转身出门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抽空了般疼痛，但我依旧微笑，我想，如果这是一出戏，那 落幕已经足够完美。
我以为我和他的故事到此结束，心不是不疼的，可是我又能拿什么去留他呢？不曾想，第二日他便又来了，这让我有些始料不及。保姆为他开门，而我还躺在床上， 来不及起身。
　　我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淡黄色的尿袋还悬挂在床脚处。我有些怨他，还来做什么呢？看我的笑话么？他似乎也觉察出自己来的有些突 兀，讪讪的坐在我的床边，我有些赌气般的扭过头去，不看他。
　　我不经常这样孩子气，病痛让我明白，孩子气是不 成熟的做法，我没有这样的资本。
　　他似乎并不介意，脸上带着纯真而温和的笑容，淡淡看我，没有了昨天那种故作镇静，是真的从容，我想，他是有备 而来。
“我昨天想了一夜”嗬，他到坦诚。
“你是知道的，我喜欢你。从初中开始，后来，我也遇到过别的女人，可总是忘不掉你的影子。我一直找你，找了很久，等了很久，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笑，情结，我懂，曾经我的身边也有这样 为情结而不肯离去的人，他们不甘心，他们等有一天我可以站起来，感激涕零的同他们携手走向幸福，可现实不是童话，事实是我站不起来了，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所以，他们等了等，还是走了。是嗬，人生苦短，谁又等得起呢？
　　我摇了摇头，说“你还是走吧。”我努力声音平静，我不是伟大，只是不想伤的更深 罢了，这样的游戏我已然玩不起了。
　他真的就走了“你也好好想想吧，我给你时间”临走时他说，嗬，真是个耐得住的男人！
　　他走后，我真的就去想了，我整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能干什么呢？我开始想他，想他爽朗的笑声，想他温柔干净的眼神，想这一切，我想，我有多久，生活没有如此丰富？我想，这样的男人是值得依靠的，如果我还健 康，我愿做他的小妻子，埋在他怀中，咯咯的娇笑，可我不能了。。。。。。眼角，有冰凉的液体滑落，是泪么？
　以后，他经常会来，带成堆的水果和蔬菜，会挽了袖子，在厨房唱跑调的歌，愉快的做饭。我总会被他这样的欢愉感染，他的到来是我一天最最快乐的时刻。我总 会坐在轮椅上看他忙碌的背影，仿佛我们是亲密的爱人，有一种家居的味道。曾经，我对这种感觉不屑一顾，现在，这样的家居让我沉迷。
　他开始渐渐融入我的生活，一点一滴，我总是尽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可我知道这只是我的自欺欺人.
元旦假期，保姆要求回家看小孩，我想没有理由留人家陪我一个废人守着年头岁尾，也就答应了。虽然我对自己的自理能力并不自信。每逢佳节倍思亲，越是亲人团 聚的时刻越衬出我的孤单，我拿着遥控器频频换台，只是感觉头脑昏沉。
　我甚至埋怨，当时车祸为什么我偏偏会被救回，还要苟活人世，体会疾苦。此刻，我心惊苍凉，只求速死，我尚活在人间，只因不够勇敢。
　　正顾影自怜之时，听得 门铃大作。我竟心生企盼，哪怕是一不相干的陌生人也好，我感觉自己已快霉变。要了轮椅去开门，竟是天宇，我没想到，这样的时刻，他竟然还记得我。
“快进”我转了轮椅，引他进屋。
　屋中凌乱不堪，我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来的余力收拾屋子，心中不免自责。那个男人不希望女人干净伶俐，持家有道，只此一条，我便注定孤独终老。
“保姆呢？”他看出我一人在 家。
“回 老家了，很久没见孩子了，想孩子了，就跟我告了假”
　他皱了皱眉头“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没答话，只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是啊，我一个人怎么行，废人一个，离不开人的。
　　天宇自觉失言，神色也有些尴尬。我知道他只是关心我，心中 温暖，我的人生经验验证了那句至理名言：人人都是锦上添花，又哪得人雪中送炭。若冰有幸，得雪中送炭者一人，又岂有不感激之理。当下说了些宽慰他的话，他 才稍稍有了些笑颜。的
　　天宇见我穿的单薄，催我回屋中躺着，他一说，我真是感觉有些疲惫，但我不愿总是躺在床上，真如废人一个。他竟不 由分说的抱起我，向睡房走去。我顿觉羞赧，并不是要装的纯情，只是我这残破之躯，哪值伊人一抱？他紧紧抱着我，我却只能感受到他一只手的温度，余下那只我 拼尽了全力也感受不到。他胸膛厚实而温暖，却越衬得我身下的一片虚无。
　她轻轻将我放至床上，我阖了眼不去看他，我只恨自己最美好的时候不曾珍视他，此刻，又怎么面对？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温热的触感，让我无比贪恋。可 是此刻，却又琐碎的现实笼罩过来，击碎我残存的幻想。
“天宇，床头右侧柜子里有一次性的导尿管和尿袋，帮我拿出来吧”离得这样近，我却够不到，悲哀。他有片刻的恍惚，还是拿出来给我。
“我躺着时候是要插尿 管的”我解释，活着已是一种奢求，还谈什么自尊。爱情，更是碰不得的。
“哦，要我帮你么？”
“不用，扶我坐起来就 好”天宇扶我，并在我身后垫了厚厚的靠枕。
　　他推门而 出，我换下了已经濡湿的成人尿布，插入导尿管，叩击腹部，有黄色的液体顺着管子流至袋中，一系列动作做完，我已累至气喘，早没了力气让自己平躺下来。
　　天宇适时进来，摸着我已让汗水浸湿的额发，眼中有怜惜的神色。 未受伤之时，男人见我也只有贪婪的猎艳目光，充满□的味道，还未有人对我有如此关怀之色。我一时心动，抓了他的手抱住我的手，给我力量。
“小若，你伤到哪？”
“胸4”我抓了他的手，摸在我的手上平面下，可是我却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天宇愕然，大概是没想到我受伤的位置这么高。
“小若，难为你了”受伤至 今，从未有人说过如此关怀的话语，这一句话，带出了我全部的软弱，我突然像个孩子般嘤嘤哭泣。竟还是有人懂得的，懂得我的。
　　他抱起我，抚摸我的一头短发。任凭我将泪水蹭在 他洁白的衬衫上，我哭了很久，受伤至今我从未哭过，这次是真的累了，甚至不知自己何时睡去。


　那之后很久，他竟没有来过，我没有打电话给他。是的，除了他来我的家中，我从未找过他，尽管我会想他，可我还是没找过他。打了电话说什么呢“嗨，好久没 来了，来坐坐”么？凭什么要求人家守着一个瘫子不放手呢，我没有这样的勇气自讨没趣的。
　那日，我开始发烧，烧的厉害，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保姆吓得厉害，毕竟我身体太弱，迷糊中我听她拨了他的电话。
　　他很快就到了，带来一 身凉气，却让我有种清凉之感。我喁喁的唤他的名字“天宇，天宇”他的到来让我安心。他很快的抱起我，臂膀强壮有力，我紧紧的攀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上有种让 我安心的气息。
　　我睁开眼时，看到他趴在我的身侧，沉沉的睡着，定是累坏了，我有些心疼。一月的天气，屋内也有些寒凉之气，我 试着动了动身子，想为他盖上被子，却惊动了他，真是没用。他睁开眼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退烧了”，随后又为我盖严了被子，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这次发烧是尿路感染引起的炎症，对我这样的身体，乃是最经常的并发症。我并不以为意，他却有些动了真，守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仿佛一场生死离别。
“你发烧昏迷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随 你蒸发一样。小若，即使为我你也要好好的”我从未听人将情话说得如此动听，原来世间竟还有值得我留恋之事，真是难得。
　　我扭过头去，感到泪水顺 着脸颊滑落，如果我可以早几年遇见他，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我会的”别的不能为他做什么，为他，多活几日，我尚可努力。
“你不去上班么？总是这样守着我怎么行？”
“没事，公司最近不 忙。”
“小心老板扣你薪水”
“我为自己打工，哪来老板啊”说完，他依旧爽朗的笑。有他的笑，便不觉病痛折磨。与他接触这些时日，尚不知他还经营公司，年轻有为，我更是配不上的。但 不好扫了他的兴，只是随着他笑，揶揄他。
“砖石王老五啊”
“俗”他竟鄙夷我。
“我本就是俗人一个”我轻声说，我的生活琐碎至此，不俗又有何办法？
“小若，你知道我在等你的”他看我的眼神专注而深情。曾经，我忙着寻 爱，看重那些浮华而虚夸的表面，却不曾想着寻一双这样专注的眼神。此刻，我已没了资格要这样的眼神。
　　我扭过头去，不看那双眼“天宇，别逼我”
“小若，你不能总是 躲我”
“我配不上你，这话，一定要说么？”我终于转过头，定定看他，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的。
“爱一个人又何来配不配之说，小若，这些日子我已经离 不开你。我不能看你在这样虐待自己，让我娶你，好好照顾你！”他很激动，声音都是亢奋的高调。
　我随他一同畅想未来，让我有了心生向往之情。但是我不能，他越纯洁执着，我越不能玷污了这份爱。
“照顾，你看到的只是我生活的一小部分。我真 正的生活，你又知道多少？我都嫌自己烦，何况是你？”我狠下心来。
“这么久了，你为何还是不相信我？”他痛苦的看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不相信自己。我是爱你，还是需要你的照顾我自己都有些分辨不清。我早已不是什么纯情之人，但也不想用一份不明不白的情感拴住你的一 生，我已是拖累，不想欠人太多。
“你走吧，别再来了。”我狠下了心，我们这样关系，还是尽早断了好。
“小若，你别这样”
　　我不看他，我怕自己 真的一时心动，我怕自己后悔。
“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他跺了跺脚，还是走了。
　走到我这一步，早该明白，是没什么人能陪你走到最后的，我不该心存幻想，我告诫自己。

专业做包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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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炎

tongkuderen 发表于 2019-12-10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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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