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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ucan2

[定期更新] 林砚的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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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3:1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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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妻子的出现,像一粒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是猝不及防的、冰冷的漩涡。她直接找到了我的研究院,在前台等待。当同事告诉我“有位姓陈的女士找你”时,我完全没有头绪。直到在会客室看到那张陌生、苍白却透着一股沉静决绝的脸。

她比我想象中年轻,眉眼间有书卷气,符合“教师”的身份描述。穿着简单的米色针织衫和长裙,手里握着一个帆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看到我驱动轮椅进来,她站起身,目光坦然地迎上来,没有同情,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疲惫和……歉意?

“林砚先生?”她确认道,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是。”我停在会客桌的对面,保持着一个礼貌而疏离的距离。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桌面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我是陈薇,秦朗的妻子。”她直截了当地说,没有丝毫迂回。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像两把冰冷的钥匙,猝然插入我试图尘封的记忆之锁。

我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等待下文。心脏在胸腔里缓慢地、沉重地跳动,像在预警着什么。

她没有坐下,似乎站着能给她更多勇气。目光落在桌面,又抬起,看向我。“我来……是想跟你说说,我和秦朗这三年。”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积蓄力量,“也想告诉你……我的决定。”

会客室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我调整了一下轮椅的角度,让自己更稳定地面对她。

“我们结婚,是因为他父亲。”陈薇开始叙述,语气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时候他父亲病得很重,以死相逼。秦朗他……没办法。他母亲也求他。我家里和他家是旧识,我父母……也觉得他条件好,人可靠,就是……”她看了我一眼,没说完,但意思明了,“就是之前那段,他们不能接受。觉得我……能让他‘走回正路’。”

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自嘲的弧度。“秦朗没有骗我。结婚前,他什么都跟我说了。关于你,关于你们那五年。他说他心里有人,可能一辈子都放不下。但他会对我好,对孩子好,会负起责任。我觉得……他人是好的,那时候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家里催得紧,他父亲又那样。我们就……结婚了。”

她讲述得很简洁,没有渲染情绪,但那些平淡字句背后的压抑和无奈,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结婚后,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细心,周到,赚钱养家,什么都做。对孩子也好,是个好父亲。”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但我知道,那不是爱。是责任,是愧疚,是……补偿。他人在这个家里,心却像隔着一层玻璃。我们之间的话很少,大多数时候只是关于孩子的日常交接。他会按时回家,陪孩子玩,辅导功课,但常常说着话,眼神就飘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有一次孩子睡了,我收拾东西时,无意间看到他旧手机里……还存着一张照片,是你坐在湖边轮椅上的背影,阳光很好。”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那张照片,我都快忘了。是刚在一起不久,一个难得的晴天,他推着我在校园湖边,阿途在前面跑。他偷偷拍的,只拍到我轮椅的背影和一小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他说,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构图。

陈薇捕捉到了我细微的变化,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包的带子。“头两年,他父亲还在,家里事情多,乱糟糟的。他忙前忙后,我们也没什么时间……好好相处。后来,他父亲走了。我以为……或许会不一样。但他反而更沉默了。有时候半夜,我起来,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黑暗里,一动不动。”她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想你。在想如果……如果当初没有分开,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这次他出差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陈薇抬起眼,看向我,眼眶微微发红,但努力维持着镇定,“具体我说不上来,他不是大哭大闹那种人。但就是……更静了,静得让人心慌。给孩子读绘本,一句话能重复两三遍自己还没发觉。做饭时忘了放盐,洗碗时盯着水流发呆。晚上躺下,我能感觉到他根本没睡着,身体绷得紧紧的,呼吸又轻又长。我试着问他,他只说‘没事,累了’。可我知道不是。”她摇了摇头,苦涩地笑了笑,“那堵横在我们中间、他用了三年时间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静假象,彻底碎了。我甚至觉得,他这次回来,魂好像丢了一半。”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双手撑在会客桌光滑的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我。“林砚先生,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不想当那个横在你们中间的人。我不想看着他每天行尸走肉一样,心里装着别人,对我只是尽义务。我也不想……让我儿子在一个没有真正爱意的家庭里长大。”

她的话像一把把冰冷而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那看似平复了三年、实则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将里面腐烂的、未曾清理的脓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些我刻意不去想象的画面——秦朗的沉默,他的失眠,他在黑暗中的独坐,他对另一个女人的“责任”和“愧疚”——此刻都随着陈薇的叙述,变得无比具体而刺痛。

“所以,”陈薇站直身体,语气变得异常清晰和坚决,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我决定跟他离婚。”

她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双原本透着疲惫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母性的、不容置疑的光芒。

“孩子,要留给秦朗。”

我怔住了。这个要求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为什么?”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口,声音干涩。

“因为秦朗是个好父亲。”陈薇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更多的是坚定,“孩子需要他。而且……”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这次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悲悯的审视,“你和他……你们以后……孩子跟着秦朗,对大家都好。”

她没有明说,但我听懂了。一个“不正常”的家庭组合里,孩子或许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也是最大的“负担”。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斩断最后一点可能让秦朗犹豫、或者让未来变得复杂的牵扯。她把孩子留给秦朗,既是出于对孩子父爱的信任,也是在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为自己,也为秦朗,清扫出一条可以“重新选择”的、干净的道路。

这个认知像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让我浑身发冷。我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做出了如此惊人决定的女人。她爱秦朗吗?或许曾经有过期待,但三年冰冷的现实,早已磨灭了那点微弱的火花。她恨我吗?可能也没有,更多的是无奈和一种“时也命也”的认命感。她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因为高尚,更像是被现实逼到墙角后,一种清醒而痛苦的自我了断。

她不想再当那个“错误”的符号,那个阻隔真爱的“障碍”。她选择退出,带着一身伤痕和仅存的自尊,把空间(连同她认为的“拖累”)留给她法律上的丈夫,和她丈夫心里从未忘记的人。

多么……理智。多么……悲凉。

“你……”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得厉害,“你不用这样。这是你们之间的事。”

“不,”陈薇摇摇头,眼神疲惫而清醒,“这从来就不是‘我们’之间的事。从始至终,都是‘你们’的事。我只是……恰好被卷进来了三年。”她拿起帆布包,似乎准备结束这场谈话,“我今天来,不是征求你的同意,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秦朗那边,我会去说。手续……会尽快办。”

她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又停住,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过来:“林砚先生,请你……对他好一点。他这三年,过得并不好。”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走向未知的决绝。

会客室的门轻轻合拢,将她的身影和那些沉重的话语隔绝在外。阳光依旧在桌面上切割着明暗,空气里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粉笔灰的味道。

我独自坐在轮椅里,面对着空荡荡的座位。脑子里一片轰鸣,又一片空白。陈薇的话语,像散落一地的锋利碎玻璃,每一片都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关于过去三年另一个侧面的残酷真相。

秦朗的沉默,他的失眠,他的“责任婚姻”,他手机里存了三年的一张旧照片,他父亲去世后并未缓解反而加深的郁结,他得知我生病后失控般的探望和仓皇逃离……所有这些碎片,被陈薇这枚突如其来的钥匙,强行拼凑出了一个模糊而令人心碎的轮廓。

而她的决定,更像是一记闷棍,敲在我试图用时间麻痹自己的神经上。离婚。放弃一切。只留下孩子给秦朗。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场曾经将我世界击碎的“正常婚姻”,即将以另一种方式分崩离析。意味着秦朗……有可能再次恢复“自由”。也意味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将在一个父母离散、父亲心中或许另有所属的家庭里成长。

没有想象中的释然或喜悦,只有一片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茫然和沉重。那些被压抑的、关于秦朗的情感,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亡,它们只是被深埋,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剧烈地搅动起来,混合着愧疚、痛楚、难以言喻的酸涩,还有一丝……对不可测未来的、冰冷的恐惧。

我驱动轮椅,缓缓离开会客室。走廊里人来人往,同事们交谈,电话铃声,一切都如常运转。

只有我知道,某个被强行关机了三年、我以为早已报废的子系统,正在一片刺耳的警报和混乱的数据流中,尝试着……危险而不稳定的重启。而这一次,没有周姨稳定的守护进程,没有父母笨拙但全力的外部支持。

只有我自己,和前方那片被陈薇撕开裂缝后、显露出来的、充满未知与痛楚的、幽暗未卜的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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