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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更新] 【互动式章节小说-武侠题材】笑傲连城【女主断臂/眼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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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看着泥水淋漓、狼狈不堪却又眼神闪烁的狄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浑浊的眼中混杂着鄙夷、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缓缓摇头,那嘶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乱七八糟!招式花里胡哨,全无章法!你师父教你的这些‘保命绝技’,尽是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东拼西凑,不成体统!还有那口诀……‘落泥招大姐’、‘忽听喷斤风’?简直狗屁不通!比那‘躺尸剑法’的歪诗还要不堪入耳!” 他重重地啐了一口,仿佛要把这些污糟东西从嘴里吐出去。

狄云垂下头,用袖子抹着脸上的泥水,遮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口中唯唯诺诺:“前辈教训的是……是晚辈愚钝,学艺不精……” 心中却在急速盘算:(这老家伙对我的杂学嗤之以鼻,却死死揪住“唐诗剑法”不放,必有图谋!他逼我明日用唐诗剑法报仇是假,借我之手动摇万家甚至引出我师父,恐怕才是真!我得探探他的底。)

老乞丐沉默片刻,浑浊的目光投向庭院中摇曳的树影,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他忽然叹了口气,那叹息悠长而沉重,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沧桑感:“小子,你可知……老夫为何定要教你这三招‘唐诗剑法’,又为何定要你明日当众使出?”

来了!狄云心中一凛,立刻抬起头,肿胀的脸上努力挤出茫然又带着强烈好奇的神情,顺着对方的话茬问道:“晚辈……晚辈愚鲁,正要请教前辈缘由?莫非……莫非前辈与那万家有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老乞丐冷笑一声,腰杆似乎又挺直了几分,一股属于“江湖前辈”的傲然之气油然而生。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辛的郑重:“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丐帮七袋长老!行走江湖数十载,最重义气二字!老夫生平至交,唯有一人——那便是你师祖,‘铁骨墨萼’梅念笙,梅大侠!”

狄云心中剧震,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震惊与崇敬之色,失声道:“梅念笙……是我师祖?前辈……前辈竟是我师祖的结义兄弟?” 他脑中黄蓉的学识飞速运转:(丐帮七袋长老?身份不低。梅念笙确有其人,是师父师伯们的授业恩师。这老乞丐以此身份出现,真假难辨,但无疑拉近了距离,也抬高了自身地位。)

“正是!”老乞丐用力点头,眼中流露出“真挚”的追忆与痛楚,“老夫与梅大侠意气相投,时常切磋武艺,把酒论剑。这三招精妙的‘唐诗剑法’,便是当年在湘江之畔,梅大侠兴致所至,亲自演练指点于我的!老夫虽只学得皮毛,却深佩其中意境高远,实乃当世绝学!” 他顿了顿,目光如锥子般刺向狄云,“你既是戚长发的徒弟,便是梅大侠的徒孙!可曾得授你师祖的真传?”

狄云摇头,语气带着几分“黯然”:“晚辈……晚辈福薄。师祖他老人家早已仙逝多年。师父只言师祖是与血刀门凶僧血刀老祖比武,不幸遭其暗算,重伤不治而亡……晚辈无缘得见师祖风采,更未得传师祖神功。”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捕捉着老乞丐的神情变化。

“放屁!”老乞丐陡然暴怒,声音虽竭力压低,却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悲愤,枯瘦的手掌猛地拍在旁边半截湿漉漉的廊柱上,“砰”的一声闷响,竟震得朽木簌簌落下碎屑!他须发皆张,浑浊的双眼此刻竟似要喷出火来:“什么血刀老祖暗算!全是万震山那欺师灭祖、猪狗不如的畜生编造的弥天大谎!”

狄云“骇然”地倒退半步,声音发颤:“万……万师伯?前辈此言……何意?”

老乞丐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强压着滔天怒火,他凑近狄云,声音如同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阴冷的寒意:“梅大侠……他是被他的好大徒弟,‘五云手’万震山,亲手暗害的!”

看着狄云“震惊”到失语的表情,老乞丐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继续用那悲愤交加的语调编织着真假参半的谎言:“万震山此人,表面道貌岸然,是荆州城人人敬仰的万老英雄、大善人!背地里呢?勾结江洋大盗,坐地分赃!他早就觊觎你师祖的‘唐诗剑法’和那传说中的‘连城诀’宝藏!先是处心积虑,挑拨离间,用尽阴谋诡计,硬生生将你师父戚长发和二师伯言达平排挤出了师门,赶得远远的!梅大侠身边,只剩下他这个‘孝顺’的大弟子侍奉左右……”

老乞丐的描述极具画面感,仿佛他亲眼所见:“那一夜,月黑风高,就在荆州城外的长江渡口!万震山假意请梅大侠赏月饮酒,实则早已在酒中下了散功的慢药!待到药性发作,梅大侠察觉不对时,那狼心狗肺的畜生已然撕下伪装!他趁梅大侠运功逼毒、心神激荡之际,从背后……用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了恩师的后心!”

狄云听得脊背发凉,仿佛能看见那月黑风高夜,江涛呜咽,恩师被至亲背叛的绝望。老乞丐的声音带着哽咽般的颤抖:“梅大侠一身神功,虽遭暗算中毒在前,重伤在后,仍奋起一掌击退万震山!他……他深知已无幸理,不愿落入逆徒之手受辱,纵身便投入了那滚滚长江之中!” 他猛地抓住狄云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眼中“泪光”闪动(也不知是真是假):“苍天有眼!梅大侠命不该绝!他被江水冲到了下游,竟挣扎着爬到了岸边……正是老夫的草庐所在!他……他浑身是血,气若游丝,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万震山弑师的滔天罪行告知于老夫,并……并嘱托老夫,有生之年,定要寻机为他清理门户,诛杀此獠!言罢……一代大侠,便……便溘然长逝在老夫怀中!” 说到最后,老乞丐的声音已是嘶哑悲怆,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与“沉甸甸”的托付。

他死死盯着狄云,那股悲愤瞬间转化为一种灼热而迫切的期望:“老夫忍辱负重,扮作乞丐潜入这龙潭虎穴般的万府,便是要伺机为老友报仇!天可怜见,让老夫遇到了你——梅大侠的嫡传徒孙!此乃天意!” 他双手用力按住狄云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明日!就在万震山那老贼的寿宴之上!你用这三招真正的‘唐诗剑法’,堂堂正正地击败他的徒子徒孙!便是向那欺世盗名的老贼宣告:梅念笙的故人来了!梅念笙的传人来了!他欠下的血债,该还了!这便是你我联手,为梅大侠讨回的第一个公道!你可愿意?!”

老乞丐的目光如同两团燃烧的鬼火,灼灼地逼视着狄云,等待着他的回答。庭院中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狄云身上泥水滴落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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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devil 于 2025-6-24 14:3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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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那番“情真意切”的慷慨陈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狄云心中激起的不是同仇敌忾的共鸣,而是层层叠叠的冰冷涟漪。他垂着头,任由泥水顺着下巴滴落,仿佛被这“惊天秘闻”震慑得无法言语。肿胀的脸上,那茫然与骇然的神情依旧维持着,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急速流转的暗涌——黄蓉的博闻强识与韦小宝的市侩精明正在疯狂推演、拆解着对方编织的谎言。

(丐帮七袋长老?) 狄云心中冷笑一声,第一个破绽便如利刃般刺破迷雾。(我方才使出那‘挑’字诀,分明是打狗棒法的精要!虽刻意模仿‘刺肩式’,但其刁钻灵动、缠绕钻营的棒法特质,与剑法直刺迥异!一个货真价实的丐帮七袋长老,见到疑似镇帮绝学在自己眼前施展,岂能毫无反应?只会骂一句‘乱七八糟’?这老东西,连丐帮的看家本领都不识得,也敢冒充长老?简直可笑!)

(只学了三招剑法的结义兄弟?) 第二个疑点浮上心头,带着更深的寒意。(他震开我‘一阳指’的那股内力……精纯浑厚,路数分明与我师父戚长发同出一源!这绝非普通江湖人的内功,定是师祖梅念笙嫡传的上乘心法!江湖规矩,外功招式或可切磋指点,内功心法乃立派根基,严禁外传!他若真是外人,梅师祖怎会将如此核心的内功倾囊相授?且看他功力,似乎还在我师父之上……这岂是‘学得皮毛’的结义兄弟能做到的?他要么是师祖的亲传弟子,要么……就是用了更卑鄙的手段得来的!)

(万震山先排挤走言师伯和我师父,再单独弑师?) 狄云的思维如电光疾走,瞬间抓住逻辑上的致命矛盾。*(若只为独占《连城诀》和剑法,三人合力偷袭师傅,岂不把握更大?风险更小?万震山又不是傻子,何必先费尽心思赶走两个强力帮手,让自己独自面对武功远胜于己的师祖?这不合常理!倒像是……倒像是有人刻意将弑师罪名全扣在万震山一人头上,好把自己和戚长发的嫌疑撇清!)*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的寒意更甚。

(结义兄弟?多年后才来报仇?) 第四个破绽昭然若揭。(若真是生死之交,受此血海深仇托付,岂会隐忍十几年,等到万震山在荆州根基稳固、大宴宾客时才扮作乞丐潜入?以他显露的身手,早该有所行动!这漫长的等待,哪有一丝‘结义兄弟’的急迫与担当?更像是……近期才嗅到机会,前来布局!)

(让一个徒孙在寿宴上打败几个徒孙辈弟子,就算‘宣告复仇’?) 狄云对那所谓的“复仇计划”嗤之以鼻。(这算什么报仇?伤不了万震山一根汗毛,只会打草惊蛇!真正的复仇者,要么暗中刺杀,要么收集罪证让其身败名裂!让我去当众使这三招剑法,分明是想借我之手,在万震山面前亮出‘真唐诗剑法’!如此一来,万震山必然惊疑,立刻会联想到失踪的师兄弟和剑法真传,矛头首当其冲便是我那‘教假剑法’的师父戚长发!好一招驱虎吞狼、挑拨离间!这老东西的真正目的,是利用我搅乱万家,挑起万震山和戚长发之间的猜忌死斗,他好从中渔利,谋夺那真正的《连城诀》宝藏!我狄云,不过是他手中一颗用来撞开浑水的石子罢了!)

想通此节,狄云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眼前这老乞丐,心思之阴毒,算计之深沉,远非白日里那些仗势欺人的万家弟子可比!自己若真信了他的鬼话,明日寿宴上使出这三招,立刻便会成为众矢之的,陷入万震山、戚长发乃至这老东西三方算计的漩涡中心,死无葬身之地!

(绝不能做他的棋子!) 狄云心中警铃大作。(但此刻翻脸,他武功远胜于我,又有地利之便(在万家),我讨不了好。须得虚与委蛇,先脱身再说!)

念及此处,狄云猛地抬起头,脸上那骇然与茫然瞬间被一种混合着“悲愤”、“觉悟”和“决绝”的复杂神色取代,眼中甚至逼出了几点“激愤”的泪光(得益于韦小宝的演技)。他用力一抹脸上的泥水,对着老乞丐抱拳,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与坚定:

“前辈!梅师祖他……他老人家竟遭此大难!万震山这恶贼,当真……当真禽兽不如!” 他语气沉痛,仿佛真被那谎言激起了无边怒火,“晚辈身为梅师祖徒孙,此仇不共戴天!前辈重托,晚辈万死不辞!明日寿宴,晚辈定当竭尽全力,以这三招师祖真传,痛击万门恶徒,为梅师祖讨还些许血债!让那万震山知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情真意切(至少表面如此)。老乞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似乎为自己的煽动成功而满意。他点点头,枯爪般的手拍了拍狄云湿漉漉的肩膀(狄云强忍着没躲开):“好!好孩子!梅大侠在天之灵,定会庇佑于你!事不宜迟,你且将这三招真诀,再演练一遍与老夫看看,务必纯熟,莫要再掺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是!晚辈遵命!”狄云应得干脆。他深吸一口气,握紧铁剑,摆开架势。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口中吟诵着真诀,狄云手中铁剑斜刺而出,正是“刺肩式”的架子。然而,剑至中途,那轨迹却莫名地带上了几分华山“夺命连环三仙剑”的狠厉决绝之意,少了几分唐诗剑法的精准凝练,倒像是要将对手肩头连皮带骨硬生生剜下来!

“**俯听闻惊风,连山若波涛!**” 第二式“去剑式”使出,长剑划弧。可那圆弧尚未圆满,剑势忽地一粘一引,竟隐隐透出武当太极剑“柔云劲”的绵绵后劲,试图牵引化力,而非老乞丐所授的汹涌波涛般的卸转借力。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最后一招“耳光式”,狄云倒是记得抛剑的架势(内力不足,剑只离手寸许便落下),接掌击出时,掌影翻飞间,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玉女十九剑”的轻盈曼妙姿态,少了几分狂猛直接的羞辱意味,多了几分飘忽难测的灵动。

一套剑法演练下来,形貌大致相似,但神髓混杂,时而狠辣,时而绵柔,时而飘忽,与老乞丐所授的纯粹意境相去甚远。

老乞丐在一旁看着,眉头越皱越紧,浑浊的眼中满是失望与不耐。待狄云收剑站定(依旧一身狼狈),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浓浓的嫌弃和一丝无奈:“罢了罢了!你师父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果然根深蒂固!短短时间,想要你完全摒弃旧习,纯熟掌握这三招真意,怕是难了!”

他挥了挥脏兮兮的袖子,像是赶苍蝇一般:“记住招式大概便可!明日对阵,心中默念真诀,凭着一股为梅大侠雪耻的锐气,只管使出来!不求形神兼备,但求声势夺人!让万震山那老贼看明白就行!” 他显然对狄云的“愚钝”失去了耐心,也降低了对剑招效果的要求,只要“能用出来”达到“宣告”目的即可。

“是!晚辈定当谨记前辈教诲!”狄云连忙躬身应道,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今夜之事,”老乞丐浑浊的眼睛再次锐利起来,盯着狄云,一字一句地警告道,“包括老夫的身份、梅大侠的冤屈、以及这三招剑法,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你师父戚长发和万家任何人!否则……打草惊蛇,前功尽弃不说,你小命难保!听明白了么?!”

“晚辈明白!打死也不说!”狄云赌咒发誓,神情“肃然”。

“去吧!”老乞丐挥挥手,重新佝偂下身子,恢复了那副颓靡老丐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气势迫人的“复仇者”从未出现过。

狄云如蒙大赦,忍着浑身伤痛和湿冷,拖着沉重的铁剑,一瘸一拐却又步伐匆匆地消失在庭院深深的回廊阴影之中。直到确认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彻底消失,他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冷汗混合着泥水,早已浸透了内衫。

(好险……好一个阴险毒辣的老狐狸!) 他心有余悸,眼中却闪烁着冰冷的算计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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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云拖着湿冷沉重的身体,如同逃离鬼蜮般回到万府安排给他和师父戚长发的客房。夜已深沉,屋内一片漆黑,师父戚长发似乎早已睡下,隔壁床铺传来均匀却显得刻意的鼾声。狄云不敢点灯,摸黑走到自己床边,刚想躺下,浑身上下那白日里被群殴留下的瘀伤,此刻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发作,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他僵坐在冰冷的床沿,黑暗中,肿胀的眼眶和破裂的嘴角传来阵阵跳痛,肋骨处更是闷痛难当,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处。白日受辱的愤懑、识破师傅伪装的冰冷、被老乞丐当作棋子的警醒,以及此刻无处可逃的伤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死死困在这荆州的龙潭虎穴之中。

(师傅……表面忠厚,内藏奸诈。老乞丐……满口仁义,包藏祸心。这荆州万家……更是虎狼之窝!白日里八个打一个尚觉不足,待到明日万震山大寿,宾客云集,地方豪强毕至……那老贼为了颜面,为了可能的隐患,又会对我使出何等毒计?好一个鸿门宴!若无真本事傍身,我狄云明日怕是要被生吞活剥,死无葬身之地!)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他,驱散了疲惫与疼痛带来的些许昏沉。

求生的本能和韦小宝式的油滑算计,此刻都让位于对力量的渴望。他闭上肿胀的眼睛,心神沉入那“梦境”所赋予的浩瀚武学宝库之中。无数精妙绝伦的招式在脑海中翻腾,刀光剑影,掌风拳劲。最终,一个名字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牢牢占据了他的心神——**六脉神剑**!

(天下第一剑法!非剑之剑!) 狄云心头滚烫。*(以无形剑气伤人于无形,无坚不摧!若我能练成此技,何惧万门宵小?)* 他回忆起那“梦境”中关于此技的玄奥描述:此乃大理段氏至高绝学,非内力登峰造极者不可施展。其奥妙在于将一身雄浑无匹的内力,依循手三阴、手三阳六条经脉之不同路数,化为无形有质的凛冽剑气,自指尖激射而出!六脉齐出,便如同六柄无形神剑握于掌中,招式精妙繁复,剑气纵横捭阖,或大开大阖(少商剑),或巧妙灵动(少泽剑),或迅疾狠辣(商阳剑)……实乃剑法之极致!

一念及此,狄云精神大振,也顾不得浑身疼痛,盘膝坐好,伸出右手食指,对着黑暗中依稀可见的、不远处桌案上一盏未熄的豆大烛火,默运心法,依照“商阳剑”的运劲法门,凝神聚气,指尖猛地向前一戳!

“嗤……”

空气中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狄云只觉丹田中那点可怜的内息如同被抽水机猛地一吸,瞬间消耗大半,一股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劲风自指尖透出。那豆大的烛火,火苗只是极其轻微地晃动了几下,如同被蚊蚋掠过,连一丝明暗变化都欠奉,依旧顽强地燃烧着。

“唉……”一声沉重的叹息在黑暗中响起,充满了无奈与自嘲。狄云颓然放下手指,只觉得指尖微微发麻,丹田空空如也,方才那点微末的内力根本不足以支撑这绝世剑法哪怕千分之一的威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招式再神妙,没有内力,终究是镜花水月!)* 他不禁对那“查老先生”生出一丝幽怨:(传我千百般精妙招式,却独独漏了最根本的内功心法!这不是存心耍我么?)

然而,狄云终究不再是那个遇挫则馁的乡下小子。黄蓉的博闻强识在脑中飞速检索,寻找着破局之法。*(内力……内力……华山气宗!)* 一个念头闪过。*(华山派剑宗、气宗之争,气宗讲究‘以气御剑’,认为内功乃武学根本,‘真气所致,草木皆为利刃’!其镇派内功‘紫霞神功’更是玄门正宗,有固本培元、疗伤祛病之奇效!)* 他记起那“梦境”中关于华山气宗一门基础内功的片段——**混元一气剑**!此功虽为剑法根基,但其配套的**混元一气功**心法,正是“紫霞神功”的入门初阶,讲究凝练一口混元真气,行走周天,不但能缓缓增长内力,更能调和阴阳,医治内外各伤,练到深处,据说真有“去朽生肌”之能!

(左右也痛得无法入睡,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狄云心念已决。他忍着剧痛,重新在硬板床上盘膝坐好,五心向天(头顶心、双手心、双脚心),摒弃杂念。依照记忆中那“混元一气功”的法门,缓缓调整呼吸,意守丹田。初时,呼吸难以悠长,身上伤痛如同无数小虫啃噬,干扰心神。但他性子中那份被韦小宝油滑包裹下的坚韧,以及黄蓉的聪慧专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强行定住心神,一遍遍引导着那微弱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沿着特定的经脉路径缓缓运行。

时间在黑暗中悄然流逝。窗外更鼓敲过三响、四响……狄云浑然不觉。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微弱气流的搬运之中。每一次气息流转经过伤处,便觉那淤塞肿胀之处似乎被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浸润,带来些许酥麻和奇异的舒缓。虽然内力增长微乎其微,远不足以施展高深武功,但那口混元真气在体内循环往复,却如同甘霖滋润干涸的土地,悄然滋养着受损的筋骨皮肉。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已透出蒙蒙青灰。狄云缓缓睁开双眼,长长吐出一口带着些许浊意的气息。一夜未眠,他非但没有丝毫倦怠,反而觉得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明!身上那钻心的剧痛虽未完全消失,却已大为缓解。他伸手摸了摸脸颊和手臂,惊喜地发现那些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肿,竟然消褪了大半,只留下淡淡的痕迹!虽然内息依旧微弱,但浑身却有种说不出的轻快舒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原本因伤痛和屈辱而显得萎靡的眼神,此刻也重新焕发出锐利而内敛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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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荆州万家。荆州首富万震山的寿宴,排场自是极尽豪奢。万府中庭张灯结彩,红毯铺地,数十张紫檀木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陈年佳醇香气四溢。荆州地面有头有脸的武林豪强、富商士绅济济一堂,人声鼎沸,喧闹非凡。万震山一身簇新的赭色锦缎长袍,端坐主位,满面红光,接受着各方来客的谀辞贺礼,俨然一方武林泰斗、士林领袖的派头,只是那看似和煦的笑容深处,总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薄与算计。

万圭一身月白绸衫,更衬得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他端着酒杯,温文尔雅地走到戚芳和狄云这桌,笑容可掬:“戚师妹,狄师弟,昨日府上招待不周,多有怠慢。今日家父寿辰,略备薄酒,还请两位务必尽兴。” 他亲手执壶,为戚芳布菜,指着盘中热气腾腾、荷叶包裹的蒸菜,殷勤介绍:“这是荆州名肴‘沔阳三蒸’,选料精当,火候讲究,师妹尝尝可还合口?” 举止间一派世家公子的温良恭俭。然而,他眼角余光掠过狄云时,那抹深藏的轻蔑与嫉恨却一闪而逝。

狄云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脸上身上的淤青虽经一夜“混元一气功”的疗愈消褪了大半,只余淡淡痕迹,但在明亮的厅堂灯光下,依旧清晰可辨。他端坐席间,神情看似平静,眼神却如同深潭,内敛而警惕。万圭话音刚落,他身后几名万家弟子便端着酒壶围了上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

“狄师兄!昨日误会,全赖小弟们莽撞!这杯酒,小弟先干为敬,给师兄赔罪了!” 一个弟子仰头灌下一杯。
“对对对!狄师兄大人大量,必定不会计较!小弟也敬师兄一杯!”
“还有我!”

七八只酒杯不由分说地递到狄云面前,酒气扑鼻。这些弟子嘴上说着赔罪,眼神里却满是挑衅与戏谑,分明是要借车轮敬酒,将狄云灌醉当众出丑。万圭站在一旁,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良无害的笑容,仿佛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更对昨日围殴狄云之事绝口不提。

狄云心中冷笑,面上却显出几分“局促”和“憨厚”,正要推辞。忽听得厅堂角落一声粗豪的大笑炸响:

“哈哈哈!万老英雄好大的寿宴!可俺怎么听说,昨日有个叫吕通的江洋大盗,抬着几桶‘黄金万两’(意指粪便)来给万府贺寿,偌大个万府,上下几十口带把的,竟没一个敢站出来放个屁!最后还是人家一个外来的乡下小子,替你们万家强出头,挨了一顿好打!啧啧啧,万家弟子都死光了不成?”

这声音如同滚雷,压过了厅中喧哗。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个满脸虬髯、身材魁梧的汉子,正拍案而起,满脸讥诮。

“就是就是!”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俺也听说了!那吕通指着万老英雄鼻子骂,万府上下连个敢喘大气的都没有!还得靠外人!万老英雄这‘五云手’的名号,怕不是用那‘黄金万两’糊出来的吧?哈哈哈!”

“哎呦!快看!那不正是昨天替万家出头的那位少侠吗?就坐在那儿!” 又有人眼尖,指着狄云高声叫道。

刹那间,满堂宾客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狄云身上,随即又转向主位上的万震山。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在万震山和狄云之间来回扫视。万震山脸上的红光瞬间褪去,变得铁青一片,捏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精心营造的“德高望重”形象,被这几句当众的奚落撕扯得粉碎!

万震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脸上硬是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缓缓站起身,端起酒杯,目光如毒蛇般锁定狄云,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冷:

“狄云少侠!昨日仗义出手,解我万府之围,老夫感激不尽!少侠武功盖世,连‘六合拳’吕通那样的凶人都能击退,老夫……自愧不如!这杯酒,老夫敬你!”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僵硬,那“敬酒”的姿态,分明更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戚芳坐在狄云身边,一颗心早已揪紧。她看着狄云脸上那虽然淡去却依旧能分辨出形状的淤痕——那分明是拳脚和钝器击打留下的痕迹,绝非吕通那种刚猛拳法所能造成!目光再扫过他衣襟袖口几处不起眼、却显然是利刃划破的口子,心中猛地一沉!再联想到昨日万圭离去前那看似热情的“切磋”邀请,以及狄云整晚未归……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清晰起来!

“爹!” 戚芳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委屈,她指向万圭,“昨天明明是他!万圭师兄当着我的面,邀请狄云师哥去后院‘切磋武艺’的!可师哥一去就是大半夜,回来时……” 她眼圈微红,声音哽咽,“……看他脸上身上的伤,哪里……哪里像是切磋武艺?!分明……分明就是一群人打他一个!”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满堂哗然!

万震山脸色骤变,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他猛地一拍桌子,杯盘震得叮当作响,目光如电射向万圭,又猛地转向狄云,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充满压迫:

“哦?!狄云少侠!戚姑娘所言可是真的?你昨日竟与我门下弟子私下‘切磋’了?还……八个打一个?” 他刻意咬重“八个打一个”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讥讽,“原来少侠身怀如此惊人艺业!连我万家八名弟子联手,都只配给少侠当个陪练?难怪连吕通都败在你手下!是老夫门下弟子学艺不精,辱没了少侠神功?!”

这诛心之语,瞬间将狄云推到了风口浪尖!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惊疑、审视、甚至幸灾乐祸,死死钉在他身上。

一直沉默旁观的戚长发,此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担心狄云这突如其来的“私下切磋”会打乱他某种不为人知的计划,更怕狄云年轻气盛,当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他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那招牌式的、老实巴交又带着惶恐的笑容,对着万震山连连拱手:

“万师哥息怒!息怒!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随即转向狄云,语气陡然变得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
“云儿!到底怎么回事?!你昨晚是不是跟万圭师侄他们动手了?还不快给万圭师侄赔个不是!定是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言语冲撞了师兄们!快认错!”

一时间,整个寿宴大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狄云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空气仿佛凝固了,只余下狄云面前那杯万震山“敬”的、犹自散发着冷冽酒气的杯中物。

此时的狄云已然置于寿宴冲突的漩涡中心。他如何回应戚长发的逼迫和万震山的诛心之问?
A. 忍辱认错
B. 当众揭露真相
C. 另辟蹊径反击(后续段落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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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震山诛心的质问、戚长发严厉的逼迫、满堂宾客聚焦的目光,如同无数道无形的绳索,瞬间将狄云捆缚在寿宴的祭坛之上。然而,狄云心中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如同冰雪般冷静。黄蓉的机敏与韦小宝的市侩在电光石火间交融,瞬间便厘清了这诡异局面的脉络。

(拱火!又是拱火!) 狄云心中警铃大作。*(那几个生面孔的豪客,言辞粗鄙,句句直戳万家痛处,专为引我出头!天底下哪有宾客在主家寿宴上如此拆台的?除非……是有人刻意安排!)* 他脑中立刻浮现出昨夜那老乞丐阴鸷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定要在寿宴上用“唐诗剑法”动手!(好个歹毒的老狐狸!见我昨夜‘学艺不精’,怕我临阵退缩,竟又使这连环毒计!雇人当众揭短,逼得万震山下不来台,也把我架在火上烤!这是非要逼我动手不可了!)

心念急转,狄云脑中瞬间推演出两条应对之策:
(上策:当场揭露!只需指着那虬髯汉子,当众问万震山一句‘万师伯可识得这位仗义执言的英雄?’ 以万震山在荆州的手眼,多半不识,立刻便能戳穿这伙人是混进来的捣乱分子。再顺势将昨日替万家出头之事,全推给那老乞丐,就说他提前与吕通串通设局,诱我入彀,只为在寿宴上挑拨生事。最后诚恳向万震山磕头赔罪,以万家虚伪好面子的性子,当着满堂宾客,定会故作大度揭过此事。只要熬过寿宴,便可与师父师妹远走高飞!)

这念头极具诱惑力,脱身似乎近在眼前。然而,狄云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身旁那“老实巴交”的师父戚长发,看到他眼中极力掩饰却依旧流露的阴霾与算计时,一股更深的寒意涌上心头。

(远走高飞?飞回湘西那个虎穴么?师父……我的好师父!你教我那套破绽百出的‘躺尸剑法’,藏起真传,视我如猪狗,究竟图谋什么?回到乡下,我狄云依旧是砧板上的鱼肉!) 逃离万家,不过是逃离一个狼窝,回到另一个更熟悉、也更危险的虎穴!

一个更为大胆、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计划,如同毒藤般在狄云心中疯狂滋长:
(莫如……将计就计,把水彻底搅浑!想办法让师父和万震山这两头恶虎,在这荆州地界上先斗个你死我活!我狄云便可左右逢源,火中取栗!若能寻机从万家这富得流油的地方‘借’些盘缠,再带上我那如花似玉、心思单纯的师妹……寻个山清水秀的所在逍遥快活,岂不胜过回乡下看师父那张伪善的脸?) 这念头带着韦小宝式的市侩与冒险,却让狄云心头一阵滚烫。

主意已定,狄云脸上那瞬间的“凝重”和“思索”瞬间褪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猛地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憨厚、甚至带着几分傻气的笑容,仿佛完全没听出万震山话里的杀机和戚长发的逼迫。他“手足无措”地站起身,端起面前那杯万震山“敬”的冷冽酒水,对着万震山的方向,用带着浓重湘西口音的腔调,瓮声瓮气地大声道:

“万……万师伯!您……您太客气啦!俺……俺就是个乡下人,不懂啥规矩!这酒……俺干了!祝师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便将那杯酒灌了下去,动作粗鲁,甚至呛得咳嗽了几声,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更显憨傻。

这一下,反倒让气势汹汹的万震山和严厉逼迫的戚长发愣住了。万震山蓄满的怒火如同打在棉花上,硬生生憋了回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对方如此“憨直”地认下这杯“敬酒”,还说着祝寿词,他若再当众揪着不放,倒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不依不饶了。他强压着翻腾的怒意,嘴角抽搐着挤出一丝极其难看的笑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狄……狄师侄爽快!坐,坐吧!” 随即不再看狄云,转向满堂宾客,声音恢复了表面的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些许误会,不值一提!诸位高朋,请尽兴!尽兴!”

危机似乎被狄云这装傻充愣的一杯酒暂时化解了。万震山示意众人继续饮宴,自己则阴沉着脸,转向站在一旁、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万圭,语气带着刻意压低的、却足以让近处人听清的质问:
“圭儿!方才戚姑娘所言,昨晚你邀狄师侄‘切磋’,竟至于……八人对一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万家弟子,真就如此‘不济事’,需要倚多为胜么?” 他这话明着是斥责万圭,暗地里却依旧在给狄云扣“深藏不露”的帽子,同时将“倚多为胜”的责任推给弟子。

万圭何等机灵,立刻领会了父亲话中深意。他脸上瞬间堆起那副温文尔雅的招牌笑容,对着万震山和满堂宾客拱了拱手,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坦诚”:
“父亲息怒!诸位前辈明鉴!昨日弟子确实诚心邀请狄云师兄切磋武艺,本想讨教几招,开开眼界。至于说到‘以众欺寡’……唉,这实在是有失偏颇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狄云,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冷,脸上却满是诚恳:“狄师兄武功……嗯,路子独特,出手迅捷,弟子一人实在难以招架。几位师弟见猎心喜,也想领教狄师兄高招,这才……才纷纷下场。本意是友好切磋,互相印证,绝非恃强凌弱!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委屈”和“后怕”,“只是狄师兄出手……似乎……似乎有些收不住力道,招招凌厉,竟似……竟似带着几分搏命的狠劲!弟子们一时情急,唯恐同门重伤,不得已才……才合力周旋,试图化解狄师兄的攻势。说起来,也是弟子们学艺不精,未能及时收束局面,让狄师兄误会了,也惊扰了师妹。”

万圭话音刚落,旁边那七八个参与围殴的万家弟子立刻如同得了信号,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万师兄说得对!我们就是想讨教几招!”
“狄师兄那剑法,邪门得很!又快又狠,专挑要害,我们哪敢大意?”
“对对!他上来就使杀招,要不是我们人多,周师兄差点就被他刺中咽喉了!”
“就是!我们只是格挡化解,可没下重手!他脸上那伤……怕不是自己不小心撞的?”
“没错!他衣服上的口子,也是自己乱挥剑划破的吧?我们可都用的木剑!”

你一言,我一语,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昨日一场赤裸裸的围殴凌辱,硬是被他们说成了狄云“出手狠辣、招招搏命”,他们万家弟子“被迫自卫、无奈周旋”的“友好切磋”!屎盆子一个接一个地扣在狄云头上,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满堂宾客听着这明显漏洞百出却又众口一词的说辞,表情各异,有鄙夷,有玩味,也有事不关己的冷漠。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个“憨傻”地坐在原地,似乎还没完全“消化”这些指控的狄云身上。他此刻是暴起反驳,还是继续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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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宾客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厅堂中央这桩突如其来的“公案”上。戚长发那张原本就刻板严肃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他听着万震山门下弟子你一言我一语,言之凿凿地指证狄云如何“心狠手辣”、“口出狂言”,尤其那句“教子无方”的议论,像根毒刺般扎进他的耳中。戚长发在江湖上最重名声,最怕被人背后戳脊梁骨说不会教徒弟。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寒风:

“云儿!为师平日如何教导于你?同门切磋,点到即止!你怎可如此不知轻重,下此重手?这般戾气深重,将来如何行走江湖?还不速速向你万圭师兄赔礼道歉!”

戚芳急得俏脸通红,不顾礼数,抢前一步道:“爹!明明是万师兄他们七八个人围着师哥打,师哥是被打的那个……”

她话音未落,万震山门下那个以口齿伶俐著称的沈城,立刻尖声接口,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戚师叔明鉴!那晚狄师哥打赢了万圭师兄不算,还得意洋洋,指着我们师傅的院子,说什么‘万震山这老乌龟,教出这等脓包弟子,自己倒躲得严实,不敢出来见人!’——这可不是我们编排,是狄师哥亲口说的!”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得意地扫着狄云和戚长发,仿佛自己立下了什么大功。

旁边的吴坎岂肯落后,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着假惺惺的痛心疾首,火上浇油:“唉!沈师弟说的句句属实!狄师哥骂我们师傅是缩头乌龟也就罢了,还指着我们一群人的鼻子,骂我们是什么‘乌龟的儿子,一群王八蛋’!这话……这话忒也难听了!简直是把我们万门上下,连同师傅的脸面,都踩在泥里了!”他边说边摇头叹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直伺机拱火的冯坦也跳了出来,他对着万震山躬身作揖,声音带着刻意的愤慨:“师傅!您听听!他狄云骂我们是乌龟儿子王八蛋,这不就是在骂您……骂您是……那什么吗?我们做弟子的,听到有人如此辱及恩师,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啊!当时实在是气炸了肺腑,热血上头,才忍不住……才忍不住想替师傅讨个公道!请师傅责罚!”他最后一句说得悲壮,仿佛他们才是忍辱负重的忠义之士。

这三个人一唱一和,抱团串供,指鹿为马。沈城目光闪烁,嘴角却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吴坎则努力睁大眼睛,试图挤出几滴“义愤”的泪水,奈何演技浮夸,显得愈发虚伪;冯坦则梗着脖子,一副“我虽莽撞但忠心可鉴”的模样。他们的丑态落在一些明眼宾客眼中,早已暗暗摇头,只是碍于万震山的面子,不便出声。

狄云站在风暴中心,脸上起初是错愕和愤怒,但看着沈城、吴坎、冯坦三人那副信誓旦旦、颠倒黑白的丑恶嘴脸,一股邪火反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荒诞的冷静。他心想:“好啊,你们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串通一气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是吧?讲道理?讲事实?跟你们这种人讲不通!行,你们能胡扯,小爷我就陪你们扯个大的!非把你们这张伪善的脸皮扒下来不可!”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极其古怪的笑容,那笑容里混杂着三分惫懒、三分讥诮、还有四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认真。他学着包不同的腔调,拖长了声音,对着沈城大声道:
“非也,非也!沈师弟,你这番话,大大的不通!”

沈城一愣,没想到狄云不辩解,反而来这么一句:“你……你胡说什么?哪里不通?”

狄云背着手,踱了一步,摇头晃脑,语重心长:“第一,你说我骂万师伯是‘老乌龟’,这就不对。乌龟者,长寿之灵物也!孔圣人云‘老而不死是为贼’,骂人老乌龟,岂不是在祝万师伯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这明明是吉祥话,大大的好话!我狄云素来尊师重道,岂会如此无礼?定是你沈师弟年纪轻,读书少,不解其中深意,错把吉言当恶语!唉,可惜,可惜!”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息,仿佛真为沈城的“无知”感到遗憾。满堂宾客中,已有几个绷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沈城被他这通歪理邪说噎得直翻白眼,脸涨得通红,指着狄云:“你……你强词夺理!”

“非也,非也!”狄云立刻截断他的话头,转向吴坎,脸上那副“认真探讨学问”的表情更加诚恳,“吴师兄,你方才说,我骂你们是‘乌龟的儿子,一群王八蛋’?这话更是大大的荒谬,大大的不通!”

吴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荒谬?哪里荒谬?你……你明明骂了!”

狄云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加困惑:“吴师兄,小弟我虽读书不多,但也略知禽兽繁衍之道。敢问师兄,乌龟的儿子,是什么?”
吴坎下意识回答:“自然是小乌龟!”
“着啊!”狄云一拍大腿,仿佛抓到了天大的破绽,“乌龟的儿子是小乌龟,这是天经地义!可你方才说我骂你们是‘乌龟的儿子’?这岂不是说,你们自己承认自己是小乌龟了?这逻辑不通啊!我若要骂你们是乌龟的儿子,那岂不是在说万师伯他老人家……咳咳……”他故意咳嗽两声,住了口,但那意思谁都明白了——骂徒弟是小乌龟,师父岂不是老乌龟?这又绕回了沈城那里。

吴坎被他绕得脑子发懵,一时语塞:“我……我……”

狄云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刻又转向冯坦,脸上带着一种“求知若渴”的表情,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讶:“冯师兄!最最荒谬的就是你最后那句了!你说我骂你们是‘一群王八蛋’?哎呀呀,冯师兄,这话可万万说不得!”

冯坦被他一惊一乍弄得莫名其妙:“怎……怎么就说不得?”

狄云凑近一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却又恰好能让全场听到:“冯师兄,你想想啊!王八蛋!王八下蛋,那是几个?”
冯坦茫然:“自……自然是一个一个下的……”
“对啊!”狄云猛地一拍手,声音又大起来,“王八一次下一个蛋!所以叫‘王八蛋’,对不对?一个蛋,那叫‘王八蛋’!可你刚才说我骂你们是‘一群王八蛋’?‘一群’!冯师兄,一群是多少?少说也得三五个吧?那问题就来了!这‘一群王八蛋’,是几只王八下的蛋呢?一只王八,一次只能下一个蛋,它要下‘一群蛋’,那得下多少回?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这蛋攒在一起,岂不是都成了陈年老蛋?臭了!馊了!还能吃吗?再说了,几只王八下的蛋混在一起,那还能分得清哪个是哪个王八的蛋吗?这血缘关系岂不是乱了套了?哎呀呀,这‘一群王八蛋’,逻辑不通,道理不明,实乃天下奇闻!我狄云虽然不才,但说话做事,向来讲究个名正言顺,条理清晰。这等糊涂账、混乱话,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冯师兄,定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然后栽赃给我!你这人,心思不纯啊!”

他这一番“鬼扯”,引经据典(歪曲的),深挖字眼,从乌龟的寿命扯到王八的下蛋周期,再到蛋的保鲜期和血缘关系,逻辑链条看似环环相扣实则荒谬绝伦,偏偏又摆出一副极其严肃认真探讨学术问题的架势。满堂宾客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不少人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这哪里是辩诬?分明是活脱脱的“桃谷六仙”附体,外加包不同灵魂上身!

沈城、吴坎、冯坦三人被狄云这一通“非也非也”加“鬼扯神功”的组合拳彻底打懵了。他们想反驳,却发现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句句听起来都是歪理,可一时又找不到确切的点去戳破。想再重复诬陷之词,又怕被他抓住话柄再扯出一番更荒诞的“道理”。三人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你瞪我我瞪你,额头上都急出了汗珠,支支吾吾“你……你……”、“这……这……”、“他……他……”,却连一句完整有力的反驳都组织不出来,活脱脱成了供人取乐的小丑。那副理屈词穷、窘迫万分的模样,更是引得宾客笑声更响。

万震山端坐主位,脸色铁青,捏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他精心准备的寿宴,先是被一群不知所谓的武林人士搅闹,如今又被狄云这个看似憨厚实则油滑透顶的“杠精”搅合得乌烟瘴气!狄云这一通胡搅蛮缠,虽然荒谬,却成功地在所有宾客面前,把他万门弟子描绘成了抱团串供、污蔑同门、甚至逻辑混乱不堪一击的无耻小人!他万震山半生积累的脸面、声望,就在这哄堂大笑中,被撕扯得粉碎!

一股邪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但他毕竟是老江湖,深知此刻若暴跳如雷,只会更加坐实了狄云的“指控”,让万家彻底沦为笑柄。他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猛地将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

“够了!”
一声断喝,如同闷雷,压过了满堂的哄笑。

万震山缓缓站起身,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满堂宾客拱了拱手,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嘶哑:
“家门不幸,弟子无状,让诸位同道见笑了!今日这寿宴……实在是……咳,老夫心中烦乱,难以再陪诸位尽兴。万某在此向各位赔罪,寿宴就此作罢,改日……改日万某再备薄酒,向诸位赔礼!管家,送客!”

他这逐客令下得又快又急,语气中的羞愤和不容置疑显而易见。宾客们虽然意犹未尽,想看后续,但见万震山脸色铁青,眼神如刀,谁也不敢再触霉头,纷纷起身告辞。一时间,道别声、脚步声、低语议论声混杂一片,偌大的厅堂很快便空旷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一室尴尬凝重的气氛。

万震山看着最后一个宾客走出大门,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阴沉。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毒蛇般扫过戚长发、狄云和戚芳,声音冷得像冰窖里的寒风:
“戚师弟,还有你们俩……留下。我们……好好谈谈。”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寂静的厅堂里,留下一个充满不祥预感的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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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散尽,喧嚣褪去,偌大的厅堂骤然陷入一片死寂,只余下仆役们轻手轻脚收拾杯盘狼藉的细微碰撞声,更衬得气氛凝重如铅。空气中弥漫着酒气、菜香与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肃杀。

万震山端坐主位,面沉似水,仿佛一块浸透了寒冰的顽石。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用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射出的目光,阴鸷地、缓慢地扫过留下的戚长发师徒三人,那目光锐利如刀,刮得人皮肤生疼。

戚长发站在万震山对面,身形依旧佝偻,脸上却没了之前的惶恐与刻意做作的谦卑,反而透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他微微垂着眼睑,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指,仿佛在研究上面的纹路,对周遭凝重的气氛浑然不觉,又或是刻意无视。

戚芳紧挨着狄云,一只小手不自觉地抓住了狄云的衣袖,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她虽不通世故,却也感受到这厅堂里弥漫的冰冷恶意,如同无数条看不见的毒蛇在游走。她圆睁着杏眼,看看脸色铁青的万震山,又看看垂目不语的父亲,最后求助般望向身旁的狄云,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狄云此刻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宾客散尽,万家那八个弟子——沈城、吴坎、冯坦、万圭等人,已无声无息地围拢过来,呈一个半圆,恰好堵住了通往庭院的所有去路。他们个个腰悬长剑,手按剑柄,脸色阴沉,目光不善地盯住自己三人,如同群狼环伺,只待头狼一声令下。那冰冷的剑鞘在残烛微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刺得狄云眼睛生疼。

“鸿门宴!这哪里是什么寿宴,分明是摆好了刀兵,请君入瓮的鸿门宴!” 狄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瞬间贯通了所有疑点:

一个月前,万圭为何突然出现在湘西麻溪铺那个偏僻的小山村?他看似闲聊地说起“万师伯已练成了‘唐诗剑法’”……这分明是试探!是在投石问路!

紧接着,小师妹戚芳无意中拿走了师傅珍而重之放在箱底的“唐诗选集”,随后又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师傅从那以后便整日疑神疑鬼,举止反常!他看谁都像贼,尤其是看自己和师妹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猜忌!他那些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问话:“芳儿,那……那东西你后来放哪儿了?可有人动过?”……师妹只当是问娘留下的“鞋样”,懵懂摇头。现在想来,师傅疑心的对象,根本就是万震山!他认定是万震山派人偷走了那本“唐诗选集”!而那本“唐诗选集”,极可能就是藏着绝世剑法秘密的“连城诀”秘籍!

万震山呢?他根本不知道秘籍已经“丢失”!他派万圭来试探,得到的反馈却是戚长发“秘而不宣”,这更让他笃定秘籍就在戚长发手中!所以,他才借着过寿的名头,将我们师徒三人诓来荆州!

“有枣没枣打三杆子”……万震山这是误打误撞,却歪打正着,把心中本就藏鬼的师傅逼到了绝路!而师傅呢?他以为秘籍被万震山偷走,心中愤恨不甘,这才以拜寿为名,带着我和师妹,一头撞进了这龙潭虎穴,名为祝寿,实则是想找机会探查甚至夺回秘籍!

“寿宴……” 狄云的目光扫过万家弟子腰间明晃晃的长剑,再看看自己、师傅和小师妹空空如也的双手,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好毒的计!好狠的心!江湖规矩,赴寿宴者,为表敬意,通常不便携带兵刃。我们师徒赤手空拳而来,他们却早已埋伏好了刀斧手!他……他万震山难道真敢在自己寿宴的残局上,在这刚刚还宾朋满座的厅堂里……杀人灭口吗?!”

就在狄云心中惊惧翻腾之际,万震山动了。他拿起桌上残存的酒壶,亲自斟满了三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映着跳跃的烛火,竟有几分像凝固的血。他端起其中一杯,缓步走到戚长发面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戚师弟呀……” 他将酒杯递到戚长发眼前,“既然今天这层窗户纸,已经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和一群搅局的蠢货给捅破了,闹得如此难堪……老夫,也无需再藏着掖着了。”

戚长发终于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里看不出情绪。他伸出枯瘦的手,接过了酒杯,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万震山又倒了两杯,分别递给戚芳和狄云。戚芳怯生生地接了,狄云却觉得那酒杯重逾千斤,杯壁冰凉刺骨。他强忍着没去看那围在四周、虎视眈眈的万家弟子。

万震山自己也端起一杯,目光死死锁住戚长发,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交出‘连城诀’。念在同门一场,老夫……可以给你们师徒三人,留个全尸。” 他终于撕下了最后一丝伪善,露出了赤裸裸的贪婪和杀意!

狄云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乎要将杯子捏碎!万震山的图谋,竟比他想象的还要狠毒百倍!不只是要秘籍,更是要他们的命!戚芳更是吓得小脸煞白,手中的酒杯几乎脱手掉落。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戚长发听完这赤裸裸的威胁,脸上竟无半分惊怒恐惧。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自嘲。然后,在万震山和所有万家弟子阴冷目光的注视下,戚长发仰起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喝下的不是催命符,而是寻常解渴之物。

接着,他又伸出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万震山手中那杯酒也拿了过来,再次一饮而尽!最后,他目光扫过狄云和戚芳手中未曾动过的酒杯,竟然又伸手将第三杯酒也夺过,第三次仰头灌下!

三杯酒,喉头滚动三次,干脆利落,滴酒不剩!

万震山眯起了眼睛,杀意更盛。戚长发这反常的平静和举动,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戚长发放下最后一个空杯,抬手用袖口随意地抹了抹嘴角的酒渍。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平静的神情,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说道:“师兄,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确实无需让这些后辈们知晓。”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狄云和戚芳惊惶的脸,最终又落回万震山那张阴沉得几乎要滴水的脸上,缓缓道:“还是……到你书房里,一叙吧。如何呀?”

万震山眼神闪烁,死死盯着戚长发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仿佛想从中看穿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厅堂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万家弟子按着剑柄的手更紧了几分,目光在万震山和戚长发之间逡巡,只等一声令下。

戚长发……是否真的会留下狄云和戚芳这两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年轻人,独自跟随万震山进入那幽深未知的书房?这平静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巨大的悬念如同沉重的黑幕,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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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devil 于 2025-6-25 12:24 编辑

段落编号:10

戚长发那句“到你书房里一叙”的话音刚落,厅堂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冰。万震山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在戚长发那张麻木平静的脸上,似乎在权衡着这反常平静背后的陷阱。万家弟子们按着剑柄的手指关节都已泛白,只待师傅一声令下。

狄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脑海中一片电闪雷鸣:
“完了!不管我有没有遇见那老乞丐,不管我在寿宴上有没有使出那三招‘唐诗剑法’,更不论有没有那些搅局的武林人士,甚至我和万门那群狗贼吵不吵得赢……自打师傅带着师妹和我踏进这荆州万家的大门起,我们师徒三人,就已经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板!好你个万震山,真是机关算尽,毒如蛇蝎,不留一丝活路!”

他看着戚长发那佝偻却透着一股决绝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师傅这人……虽然阴险狡诈,心思深沉得像个无底洞,可他……毕竟是师妹的亲生父亲!他若跟着万震山去了那幽深书房,留下我和师妹两个在这厅堂之上,面对这群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的恶狼,岂不是把两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羊羔,直接丢进了饿虎的血盆大口里?不行!绝不能让他单独离开!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留下!只要师傅还站在这大堂上,师妹至少还有个依靠,哪怕这依靠也是风雨飘摇。到时候……到时候我再施展查老先生教授的绝世武功,拼了这条命,或许真能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师傅和师妹逃出生天!”

然而,绝望的现实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可是……手无寸铁!我们三人都是赤手空拳啊!我自己或许能依仗‘落英神剑掌’的巧妙和‘弹指神通’的犀利勉强空手周旋一二,但师傅呢?师妹呢?他们怎么办?万家这群弟子人人带剑,更别提万震山那老贼,号称‘五云手’,手上功夫定然登峰造极!我这点微末道行,真动起手来,别说保护师傅师妹,恐怕自己瞬间就被剁成肉泥,反而会拖累师傅的后腿……唉!这要是我狄云内力深厚,能像传说中的大理段氏皇族那般,练就‘一阳指’的刚猛指力,甚至使出那无形无质、丈外杀敌的‘六脉神剑’神技,区区一个万震山,又算得了什么?何至于此……”

“神剑”二字如同一点火星,猛地在他混乱的思绪中炸开!
“神剑……剑……!”
狄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倏地扫向厅堂角落!那里,一个高大的书架旁,斜倚着一支打扫灰尘用的……**鸡毛掸子**!

那掸子并非寻常农家用的枯黄竹竿,其杆身粗壮,隐隐泛着黄铜特有的金属光泽,长度竟与一柄寻常铁剑相仿!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嵩山剑法!查老先生那日演练嵩山剑法时曾言道,嵩山剑法乃五岳剑派翘楚,其精要在于‘如长枪大戟,气势雄浑’,讲究大开大阖,刚猛无俦!更有内八路、外九路、快慢长短共十七路剑法变化,森罗万象,繁复精妙!虽不能像‘六脉神剑’那般化内力为无形剑气,但若能将内力灌注于手中兵刃,哪怕只是一柄寻常长剑,亦可硬撼长刀巨斧而不损分毫,威力倍增!这熟铜制成的鸡毛掸子,虽非神兵利器,却胜在坚硬沉重,长度合手,岂不正是一件绝佳的……临时兵刃?!”

生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骤然点亮!狄云再无半分犹豫!就在万震山眼神一厉,似乎要开口应允戚长发前往书房之际,就在戚长发抬脚欲动之时——

“慢着!”狄云猛地踏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瞬间打破了死寂!他横身拦在了戚长发面前,目光却灼灼地射向主位上的万震山。

戚长发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瞥了狄云一眼,那麻木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戚芳则惊得捂住了嘴,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不解,不明白师哥为何要在这等凶险时刻强出头。

万震山眉头紧锁,脸上杀机更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冷冷地盯着狄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小畜生,你还有何话说?急着找死么?”

狄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狂跳的心脏,迎着万震山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朗声道:
“万师伯!弟子斗胆,在您和家师前往书房之前,尚有一事不明,想当众请教!”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围在四周、神色各异的万家弟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质问:
“敢问万师伯!我们共同的师祖——梅念笙老前辈,当年他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死的?您……真的不知道么?!”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轰!”的一声,厅堂内瞬间炸开了无形的波澜!

万震山那张阴沉如水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无法掩饰的惊愕和震动!他瞳孔猛地一缩,捏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坚硬的瓷杯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他死死盯着狄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戳中要害的慌乱!

狄云看在眼里,心中大定:
“赌对了!老乞丐所言非虚!这贼老儿果然心中有鬼!我便将老乞丐讲给我的那些话,再加上我自己的推测,添油加醋,狠狠搅他个天翻地覆!细节或许有出入,但只要将‘弑师’这顶血淋淋的帽子扣实了,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我看你万震山如何自圆其说!若能引得万家弟子离心离德,哪怕只是片刻的动摇,便是我们的生机!”

狄云不再给万震山反应的时间,胸膛一挺,声音洪亮,如同在公堂上宣读罪状,将老乞丐所述的故事经过一番“艺术加工”,矛头直指万震山一人:
“江湖传闻,当年师祖梅念笙老前辈,身负绝世武功秘籍‘连城诀’,引来无数宵小觊觎!他老人家武功盖世,本可安然无恙!然而,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 狄云的目光如同利剑,直刺万震山。
“有人,为了独占那秘籍,不惜欺师灭祖!趁师祖练功行至紧要关头,心神最为松懈之际,假意请安奉茶,实则暗藏剧毒!更以重物猛击偷袭师祖背心要害!师祖猝不及防,身中剧毒又遭重创,一身通天彻地的武功十成去了九成!那恶贼犹不罢休,穷追不舍,最终……最终将重伤垂危的师祖逼入绝境,残忍杀害!夺走了秘籍!”
狄云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和控诉,他猛地一指万震山,字字如惊雷:“万师伯!那个为了秘籍,不惜下毒、偷袭、弑杀恩师的恶贼,就是你——万震山!师祖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可都看着你呢!”


万震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惨白!他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眼中最初的惊愕和慌乱,瞬间被一股滔天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和杀意所取代!那杀意是如此浓烈,以至于整个厅堂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

所有的万家弟子,包括万圭在内,全都惊呆了!沈城、吴坎、冯坦等人脸上的凶狠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吴坎的手甚至不自觉地松开了按着的剑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沈城眼神闪烁,下意识地看向万震山,似乎在求证这惊世骇俗的指控是否属实。万圭更是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戚长发依旧垂着眼睑,但嘴角那丝细微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些,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讽。

厅堂中央,狄云孤身一人,拦在师傅身前,目光灼灼,毫无惧色地迎接着万震山那足以将他撕碎的恐怖目光。他右手微不可察地向那角落的铜杆鸡毛掸子方向偏了偏,指尖似乎有微弱的气流在凝聚。烛火跳动,将他挺立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狼藉的地面上,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铜杆“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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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devil 于 2025-6-24 23:00 编辑

段落编号:11

狄云那石破天惊的弑师指控,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厅堂炸响,余音未绝。万震山脸上的死灰惨白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被一种更为恐怖的神情所取代。

“哈……哈哈……哈哈哈——!”
万震山突然仰天狂笑起来!那笑声嘶哑、尖锐,如同夜枭啼哭,又似钝刀刮骨,充满了癫狂与怨毒,震得屋顶梁尘簌簌而下,更让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心胆俱寒!他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浑浊的泪,但那泪光映衬下的,却是一张扭曲狰狞到极点的面孔!肌肉虬结,青筋暴跳,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鬼!

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斩断。万震山猛地低下头,那双充血的、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钉在一直沉默佝偻的戚长发身上,声音阴冷、嘶哑,带着刻骨的轻蔑和一种终于撕破脸的快意:
“戚长发呀,戚长发!好一个‘铁索横江’!好一个深藏不露!老夫今日才算真正领教了!你不光自己装得像条土里刨食的老泥鳅,就连教出来的徒弟,也是个扮猪吃虎、颠倒黑白的高手!哼!” 他冷哼一声,那声音如同冰锥刺入骨髓,“戚长发!师傅他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就真的不知道么?!”

这声质问,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戚长发那看似麻木的躯壳上!

一直垂目、仿佛置身事外的戚长发,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那张布满风霜、惯于伪装的刻板老脸上,瞬间血色褪尽,变得比万震山方才还要惨白!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不再是麻木和平静,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恐惧!那恐惧是如此之深,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竟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爹?!” 戚芳失声惊呼,她从未见过父亲露出如此惊恐绝望的表情,仿佛天塌地陷!在她心中,父亲虽然严厉刻板,甚至有些懦弱怕事,但终究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武师。眼前这个被万震山一句话就吓得魂飞魄散、如同见了鬼魅的男人,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和恐慌。

狄云更是如遭雷击!他挺身而出指控万震山,是为了搅乱局面求生,心中对老乞丐的话信了七八分。可他万万没想到,万震山反手就将这“弑师”的滔天血债,狠狠扣在了自己师傅戚长发的头上!看着师傅那瞬间失魂落魄、惊骇欲绝的模样,狄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似乎要冻结了!
“难道……难道真的是师傅?!那个平日里唯唯诺诺、谨小慎微,连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师傅,竟然是……是杀害师祖的凶手?!” 这个念头带来的冲击,甚至比万震山的杀意更让他心胆俱裂!

万震山看着戚长发那副被彻底击溃的模样,脸上狰狞的快意更浓,他踏前一步,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审判般的冷酷,响彻整个厅堂:
“狄云!你这蠢货!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欺师灭祖,丧尽天良的那个畜生,不是别人,正是你这傻徒儿的好师傅——戚长发!!”

他猛地一指抖如筛糠的戚长发,字字如刀,将那段尘封的血腥往事彻底揭开:
“当年师祖梅念笙他老人家,武功通神,德高望重!可这戚长发,狼子野心,觊觎师祖所藏的绝世秘籍‘连城诀’(即那本‘唐诗选集’)日久!” 万震山的声音充满了悲愤与控诉,仿佛自己才是正义的化身。
“他处心积虑,设下毒计!趁师祖闭关参悟神功,心神最为凝聚也最无防备之时,挑拨我和二师弟言达平与师傅产生误会,双方演化为口角,又动起了手!岂料这恶贼戚长发,早已埋伏在侧,他竟……竟从背后突施辣手!一剑狠狠刺在师祖背心大穴之上!”
万震山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眼中却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师祖猝遭重创,一身通天彻地的‘神照经’神功瞬间溃散!他老人家强提最后一口真气,反手一掌将这恶贼击退,却也已是强弩之末!戚长发这贼子,眼见师祖重伤垂危,竟还不罢休,妄图抢夺师祖怀中秘籍!师祖悲愤交加,拼死护住秘籍,且战且退,最终……最终被这恶贼逼至长江绝壁,力竭坠江!尸骨无存!而这戚长发,趁乱夺走了师祖怀中那本至关重要的‘唐诗选集’!事后,他怕事情败露,竟将弑师夺宝的罪名,栽赃陷害给了二师弟言达平!其心可诛!其行可灭!”

随着万震山血泪控诉般的讲述,狄云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画面:
“原来如此!那‘唐诗剑法’,每一句精妙的唐诗,实则对应着一路精妙绝伦的剑招,三十六首唐诗,便是三十六路变化万千的绝世剑法!招式虽精,却需强大的内力催动方能发挥真正威力!而那‘连城诀’……根本不是什么独立的内功心法!它只是三十六个数字!是开启《神照经》全本这本厚厚内功宝典的钥匙!每一个数字,对应着《神照经》某一页的核心精义!练熟那页精义,便能将内力以特殊方式运转,专供驱使对应的那路‘唐诗剑法’,使其威力倍增!这‘连城诀’更像是一种‘划重点’的速成法门,让人无需苦练整部《神照经》,就能快速掌握驱动剑法的关键内力!”
“传授我那三招剑法的老乞丐……他精擅剑法,对‘连城诀’的秘密如此熟悉,又对万家、戚家之事了如指掌,还特意易容改扮……他定是被戚长发栽赃陷害的二师伯——言达平!!” 狄云心中豁然开朗,却也涌起更深的寒意和悲哀。自己敬爱的师傅,竟真是如此一个阴险毒辣、弑师夺宝的恶贼!

“够了!” 万震山一声暴喝,打断了狄云的思绪,也彻底撕碎了最后一丝虚伪的师门情谊。他眼中杀机毕露,如同实质的寒芒扫向狄云三人,厉声喝道:
“众弟子听令!拿下这三个弑师恶徒的同党!尤其是戚长发这老贼,死活不论!”

“是!” 沈城、吴坎、冯坦、万圭等八名万家弟子齐声应诺,脸上再无半分动摇,只剩下凶狠的杀意!呛啷啷一阵密集的金属摩擦声,八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瞬间出鞘,剑尖齐指狄云、戚长发和戚芳!八人脚步移动,隐隐结成阵势,将三人退路彻底封死!

生死关头,狄云再无暇去震惊和悲伤!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就在万震山喝令的同时,狄云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目标直指厅堂角落那支熟铜杆的鸡毛掸子!他身形快如鬼魅,在万家弟子合围之势尚未完全收紧的刹那缝隙中,猿臂轻舒,一把将那沉甸甸的铜杆掸子牢牢抓在手中!

入手沉重冰凉,坚硬的铜杆带来一丝奇异的踏实感。狄云手腕一抖,掸子上蓬松的鸡毛簌簌落下,露出下面黄澄澄、长约三尺有余的铜杆!他身形急旋,一个箭步已挡在惊魂未定、面无人色的戚芳和那依旧沉浸在巨大恐惧与打击中、失魂落魄的戚长发身前!手中铜杆斜指地面,摆出一个嵩山剑法起手式“开门见山”,一股虽不浑厚却异常凝练坚韧的气势勃然而发!

“一根破鸡毛掸子,就敢来斗老子?小畜生,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万震山看着狄云手中那根可笑的“兵器”,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轻蔑的弧度,眼中满是不屑。他双掌缓缓提起,掌心隐隐有灰白色的气劲流转,正是他成名绝技“五云手”蓄势待发的征兆!厅堂内烛火被无形的杀气激荡得明灭不定,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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